赵福全：疫情对中国汽车产业未来发展影响的预判

当前, 突如其来的新冠疫情正对全球经济产生多方面的深刻影响。作为制造业中的集大成者, 产业链长、涉及面广的汽车产业也不可避免地受到剧烈冲击。为此, 我们急须系统分析和思考疫情对中国汽车产业未来发展造成的影响, 做出相应的预判和积极有效的应对。总体上, 我认为新冠疫情给中国汽车产业带来了新的巨大挑战和困难, 但反过来更会倒逼我们坚定转型的决心、加大转型的力度。

清华大学车辆与运载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汽车产业与技术战略研究院院长赵福全教授

一、本次疫情或将成为人类文明的重要拐点

本次疫情是突发事件, 而且波及广泛, 纵观全球没有哪个国家能够独善其身。疫情的影响巨大而深远, 很可能将会成为人类文明发展进程中的一个重要的拐点性事件。由于疫情的持续性和复杂性, 人类社会必须面对优先保障生计(经济) 还是优先保护生命的两难选择, 这种情况是前所未有的。

这次疫情的影响既有短期的、显性的, 又有长期的、隐性的, 多种因素相互交织, 最终将由量变积累导致质变发生。特别是疫情造成的不分国界、不分层次的全方位影响, 将会深刻改变人类社会的方方面面。

尽管目前没有人能够完全准确地预测疫情未来的变化和走向, 但毫无疑问, 人类应对此次危机必须遵循面对、反思、变革的三部曲。即首先要科学、冷静地面对疫情、抗击疫情并尽最大努力将其影响最小化, 然后要深刻地反思这次疫情发生的原因以及由此带来的深刻变化, 最后要坚定地实施变革去规避疫情的长期不利影响, 甚至变“危” 为“机”。

在此过程中, 我觉得有三点值得注意。一是切忌把疫情的短期和长期影响混为一谈, 过分关注短期影响就会偏向治标措施, 而忽略应对长期影响的治本方案。实际上, 看问题的角度不同, 结论就不同, 相应的应对预案也就会不同。二是要充分考虑短期措施可能带来的长期副作用, 在此前提下慎重决策, 以免饮鸩止渴、得不偿失。三是要高度重视、持续跟进, 虽然疫情未来的具体变化很难精准预测, 但是必须不断研究、思考和预判, 既要亡羊补牢, 更要未雨绸缪。

二、疫情将会带来全方位的深远影响

本次疫情已经由点到面, 从一个黑天鹅因素演变成多个黑天鹅因素, 从一次区域性事件演变成一场全球性危机。其影响远超公共卫生的范畴, 而是全方位地波及产业、经济、政治和社会。有专家认为, 此次疫情对中国的影响远大于2003年非典和2008年金融危机的叠加效应。

在产业上, 很多企业的经营面临巨大挑战, 甚至陷入倒闭危机。与此同时, 围绕着科技创新、产业变革的整体步伐短期内将明显放缓。为了降低经营压力, 部分企业甚至有调整创新航向的潜在可能。

在经济上, 短期内各国股市下跌、工业停摆、消费冻结, 导致全球范围的贸易受阻和经济衰退, 这需要很长时间才能恢复。为了解决眼前的经济困难, 各国政府纷纷出台大量政策来加强经济干预, “计划经济” 手段被更多地采用。

在政治上, 为了减少疫情对本国经济运行及社会生活的影响, 国家之间的“砌墙” 现象明显增加, 导致逆全球化倾向加重, 世界秩序正在加速重组，这将会推动新的全球化模式的形成。

在社会上, 区域性特征将会显著加强, 这对已有的社会秩序、文明体系形成了挑战, 人们的工作、生活、消费、社交习惯等都会受到深远的影响。

需要强调的是, 从全球范围看, 目前疫情远未达到尽头, 其带来的短期震荡仍将持续, 且时间长短尚无法预测; 而短期影响的延续必然造成疫情的长期影响更加深远; 由此导致未来的不确定性将进一步加大。

在上述影响中, 有些变化是短期的, 但也有很大一部分变化将是长期的，会逐渐转变为未来人类社会的“新常态”。

具体来说, 我梳理出了以下三个方面的主要变化, 供大家思考。

1. 生活方式的改变

在居住方式上, 由于疫情对群体活动的影响, 使大都市集聚化的群居模式受到冲击; 在出行方式上, 能够避免相互接触的私人出行方式变得更为重要, 我们需要进一步评估疫情对公共交通系统的深远影响; 在交流方式上，由于人与人之间需要保持物理社交距离, 线上交流增多, 面对面的交流受到影响; 在工作方式上, 越来越多的工作场景将“上云”, 包括云办公、云展览等, 居家上班、远程会议、线上教学等将得到迅速普及; 在服务方式上, 服务内容也将更多地“上线”, 企业将进一步加大对云产品的投入, 并努力实现物流的按需配送。受此影响, 现代工作与生活场景将被“重新定义”, 人们的意识和思维方式将由此逐渐改变, 进而导致生活和工作中的行为方式也随之改变。

2. 经济模式的改变

为减少疫情对经济的短期影响, 各国政府不得不推出货币放水、物资管控、产业召回等一系列措施, 并对经济持续进行强干预。这些措施在一定程度上解决了短期的困难, 但将对全球经济造成长期的深远影响。要想完全恢复到疫情前的状态, 预计需要十年的调整周期。同时, 本次危机将深刻改变原有的公共生活习惯, 不仅影响原有的相关经济模式, 也对共享经济提出了巨大挑战, 社会需要更具健康保障的新型共享经济模式。此外, 数字经济转型将加速到来, 数字化技术全面渗透, 催生基于新经济的新文化, 并由此逐步形成新的社会文明。此类改变一经发生, 将不可逆转。

3. 产业和企业的改变

为适应疫情变化、应对疫情影响而进行的相关创新将会加速: 一些以前曾经想要进行却难以推动的变革, 现在有了推进的理由和动力; 另有一些正在进行的相关变革将会因疫情而加快进程。相比之下, 与疫情不直接相关的其他创新将会放慢步伐, 特别是需要大量投入的尝试, 企业很可能会“踩刹车”。在这里, 我想强调的是, 对于企业来说, 必须清晰判断各项应对措施带来的影响是短期的还是长期的, 对于后患无穷的市场激励措施, 建议企业一定要谨慎采取, 而有利于未来发展的举措或创新则要加大力度推进。可以说，现在正是考验企业实力、智慧和格局的关键时期。

这次疫情对人类社会的冲击是史无前例的。某些影响可能会随时间的推移而逐渐淡化, 但是也有很多影响并不会淡去, 将会永远改变人们的意识和习惯。正因如此, 世界将会发生深度重构, 全新的竞争格局和国际秩序将会逐渐形成。

三、汽车产业将加快优胜劣汰和资源重组

疫情对汽车产业的影响同样有近期和长期之分, 两者相互交织, 最终对产业的不同层面产生全方位的影响。在疫情影响下, 汽车产业将加快优胜劣汰, 企业之间的兼并重组、合作联盟将成为未来一段时间的主旋律。为有效应对短期的疫情影响及长期的产业重构, 与传统的兼并重组模式相比, 资源组合的“抱团取暖” 模式将成为本轮优化重组的合理选择。关于疫情对汽车产业的影响, 我将从以下四个方面来分享一下自己的预判。

1. 对汽车市场的影响

在供给端, 主要受制于供应链, 可能出现整车产能恢复无法跟上市场需求复苏的情况; 同时新产品的投资力度将受到影响, 原计划在2020 年上市的重磅车型也可能会推迟上市。在需求端, 短期的市场购买力下降将会影响整体销量, 相对而言, 油价下跌将使传统燃油汽车的性价比优势凸显, 这将给售价较高的电动汽车带来更大的市场压力。在政策端, 政府正在出台一系列政策促进汽车市场恢复, 不过国家可用于汽车产业的政策资源毕竟是有限的,其效果有待进一步观察。

2. 对出行模式的影响

其一, 私人出行场景将会增加, 而公共交通和共享出行场景将受到影响，这将推动行业探索共享出行模式的变革。其二, 城市限购规定既影响市场销量又影响个人安全出行, 将进一步遭受质疑。其三, 企业向出行服务转型的步伐将会放慢, 在汽车共享商业模式上的资产投入将会缩减。

3. 对制造体系的影响

疫情影响涉及研产供销整个体系, 考验企业设计开发、生产制造、供应链管理、销售服务以及运营管理等的全面应对能力。一方面, 车企必须加快从“以产定销” 向“以销定产” 转变, 这将对供应体系提出更高的要求; 另一方面, 企业希望能够提升供应链的受控度, 但这绝不是简单地由某地转入或转出的问题, 如何有效减少对外依赖并兼顾经济效益才是布局的关键, 因此提升产业布局的灵活性将成为企业未来关注的重点。

4. 对产业变革的影响

汽车与智慧城市的新关系(即智能汽车、智能交通、智慧能源与智慧城市) 相互交织, 无接触式的移动出行(Mobility), 数字化以及远程服务、控制等, 将成为产业的关注热点。面向汽车新四化(电动化、网联化、智能化、共享化) 的变革进程将出现分化, 产业热度暂时会下降, 投资力度也会在一段时间内减弱。在可预期的未来, 法规升级将会减速, 这可能会误导部分企业减缓在技术创新方面的投入, 而这样的企业面对中长期的市场竞争将会更加困难。

四、汽车市场: 短期报复性增长概率小, 长期稳定增长值得期待

当前, 全球汽车市场进入了冰冻期。而中国汽车市场在熬过了一季度的重创之后, 随着疫情逐步受控、刚性需求及政策效应逐步释放, 正逐渐回归正轨。中国汽车销量第一季度下滑了42%, 后续月份销量正在恢复, 我预计全年汽车销量将同比下滑10% ~15%。目前来看, 疫情后出现报复性快速增长的可能性较小, 不过待疫情调整结束后, 中国汽车市场长期稳定增长的趋势不会改变。

在疫情影响下, 中国汽车消费特征将在以下三个方面发生变化。

1. 产品需求改变

消费者对汽车健康功能方面的需求将会激增, 相应地, 企业需对此加大研发力度。之前谈到健康功能, 大家首先想到的是车内空气净化, 而未来车内杀菌消毒等技术将成为新的关注重点。与此同时, 专业、安全的无接触式物流汽车产品, 将会迎来巨大的发展空间。

2. 消费意愿降低

由于经济下行压力增大, 而且疫情持续时间长短未知, 以工薪阶层为主的私人购车意愿会出现明显下滑。不过, 这方面的因素对中高收入阶层的影响相对较小, 尤其是豪华车市场的“抗疫” 能力较强。

3. 消费心理转变

个人安全出行的需求或许会刺激首购用户提前实施购车计划。但是对于换购用户来说, 他们可能会推迟换购计划或者改为增购入门级车型, 以便让家里的更多人都能实现个人安全出行, 因此入门级车型的需求有望增长。我认为, 疫情对汽车市场的影响是全方位的, 既会影响销量, 又会影响品类, 还会影响消费趋势。长期来看, 中国汽车市场向好的趋势不会改变；但是近期来看, 受全球宏观经济、政治等因素的影响, 汽车企业将面临一个艰难的时期, 必须平衡好短期措施和长期规划。

五、汽车供应链: 整体外迁不具可行性, 多点布局将成大趋势

目前, 供应链迁移是企业和媒体讨论最多、争议也最大的问题之一。我认为, 企业对此有所思考是非常正常的, 毕竟疫情突然爆发导致了部分供应链的中断, 零部件无法及时供给直接影响整车生产, 这导致即使消费者的购买需求开始恢复, 企业也不能及时满足。对供应链问题的争议, 很大程度上源于把多层次的各种复杂要素混为一谈了。或者说, 是因为没有充分理清供应链本身的作用、竞争力、建设难度、企业经营风险与地区产业安全之间的复杂关系而造成的。

有人担心, 由于疫情暴露了供应链集中布局的风险, 后续一部分汽车供应链可能会从中国“搬走”。在我看来, 供应链作为汽车产业中最重要的环节之一, 想搬走是一回事, 能搬走则是另外一回事, 后者才是真正的核心问题。由于汽车供应链具有专业性强、层级多等特点, 只要庞大的中国市场还在，想要把整个供应体系搬走既不现实也不可能, 而如果只是移出了单个部件或模块的产能, 其意义和影响会非常有限。

说到底, 供应链布局要遵循经济规律。对整零车企来说, 为了尽可能优化供货成本和时间, 采取“现地生产、现地供货” 的方式是最经济也是最高效的。正因如此, 中国所拥有的全球最大规模的市场和最完整的产业链条，决定了汽车供应链是无法全面迁出的。布局在中国, 企业既可以享受到直接面对市场的优势, 供应成本(物流、仓储) 更低, 供应及时性更高; 又可以享受到中国研发、制造体系以及人才水平等都较成熟的产业链优势。如果出于对某种特殊因素的考量而将供应链搬走, 企业将无法通过上述优势来抢占市场, 最终就会在中国这个规模巨大且仍有增长潜力的市场中失去其应有的竞争力。

因此, 无论是国家还是企业, 在产业布局上过度强调安全或效益中的任何一方面, 都不是正确的战略决策。供应链究竟自己控制到什么程度, 这其实是对安全与效益的平衡点进行战略判断和选择的问题。而本次疫情的发生，使每个企业都不得不重新反思和评估应当把这个平衡点放在哪里的“老问题”。

在疫情影响下, 部分企业会考虑把这个平衡点从“重效益” 向“重安全” 的方向偏移一些, 这就使得原来大家习惯的追求效益最大化的“集中采购、全球供应” 模式受到了挑战。一些企业可能会放弃以前那种供应链集中布局在经济上最优地区的战略, 进而采取适当分散布局(尤其是一些核心零部件) 的策略, 以增强抗风险能力。我认为, 对于供应链布局的再思考及再调整只要是基于企业的正常经营和可持续发展需求, 就无须过度解读。但必须清楚, 过度放大产业安全或企业经营风险的供应链布局方案, 是一种因噎废食的做法, 最终会导致相关地区及企业丧失其市场竞争力。

在后疫情时代, 有效平衡安全与效益的平台化、模块化生产模式以及更加柔性的供应链建设, 将成为新全球化前景下供应链布局的发展重点。未来贴近大市场建立全链条的本土化供应体系, 与有计划性和针对性的多区域布局战略有效组合, 将是供应链布局的大势所趋。简言之, 重点区域本土化与多区域联动布点相结合, 是今后供应链布局的优化方向。

与此同时, 产业布局战略的调整是双向的, 中国也要重新审视自己的供应链短板, 尤其是一些尚未实现国产化的核心零部件。在国内疫情受控、国外疫情加重之后, 这些在外的供应链明显影响了中国汽车产能的恢复。也就是说, 这次疫情也让我们深刻认识到了供应链完整度不足带来的风险, 为此我们必须加快核心零部件的国产化进程, 弥补汽车供应链的不足, 以进一步确保中国汽车产业的可持续发展。

完善本土供应链建设不仅对本土整车企业至关重要, 也是外资整车企业在中国确保供应安全和经营竞争力的基本保障之一。在这里, 我想强调的是，供应链布局及调整绝不是简单的技术问题, 而是需要形成包括研发、工艺、材料、装备及生产等在内的全方位系统能力, 这是一个庞大复杂的系统工程，不只需要时间, 更需要巨大的投入。

未来, 汽车供应链体系的灵活性将极大地挑战企业的经营与管理能力。而供应链布局的关键取决于各国市场规模、产业政策以及各企业的竞争策略，最终还是要由市场规律来决定。在此前景下, 中国必须加快完善自己的供应链, 努力填平补齐并夯实基础。同时更重要的是, 必须确保市场的长期稳定，并进一步加大开放力度, 努力为供应链企业在华长远发展创造更好的政策、舆论及投资环境, 这是确保供应链长期健康发展的根本所在。

六、数字化转型: 数字化运营成为未来方向, 国家新基建提供有力支撑

数字化转型的需求一直非常强烈, 但是此前企业对此的认识不够深刻, 加之技术也不够完备, 导致产业一直处于概念多于成果的状态。而这次疫情加剧了企业对远程化、非接触式运营的迫切需求, 有力地推动了企业数字化转型实践。受此影响, 车企数字化转型的临界点正在提前到来, 其核心是基于数字化打通产品研发、生产制造、供应链管理、市场营销、售后服务等各个环节，形成首尾相连的完整闭环体系。这将是一个远程、无线、非接触式的数字化企业运营体系, 能够显著提升运营效率、降低运营成本。在该体系的支撑下，企业可以实现数字化的产品、数字化的经营、数字化的管理、数字化的营销，最终以数据驱动高效服务, 从而极大地提高用户的满意度。正因如此, 全方位的数字化运营能力将成为未来企业竞争的护城河和助推器。以O2O (线上到线下) 商业模式为例, 在疫情影响下, 网上看车、选车，上门试驾、交车的全流程O2O 模式尝试出现了爆发式增长, 并向线上线下充分融合的立体化营销场景快速演化。产品竞争力通过数字化得以更高水平地展现出来, 有效提升了企业的展示能力。而O2O 模式的巨大需求, 又会倒逼5G 等技术加快导入和应用, 进而使5G - AR (增强现实) 直播、云车展看车，VR (虚拟现实) 全场景选车等经营模式取得越来越好的客户体验效果。需要特别指出的是, 当前国家提出了应对疫情的新基建战略, 这将为车企的数字化转型提供有力的支撑。新基建将推动5G、大数据、人工智能、工业物联网等技术加速发展, 从而促进产业数字化转型, 并给相关企业带来巨大的商机。而汽车这种复杂的产业将是新基建应用的最佳载体。

七、汽车新四化: 智能化和网联化加速发展, 电动化和共享化未来可期

面向未来, 新四化的发展趋势并不会因为疫情而改变。企业必须清醒地认识到, 即便发生了疫情, 代表汽车产业重构方向的新四化仍会到来。因此企业切不可由于外界影响而减少对新四化的投入, 而是要制订长期的发展计划, 坚持进行持续的战略投入。

这次疫情使智能网联汽车在未来城市生活中的重要地位得到彰显, 其在智慧城市建设中的地位无可争议。当国家出现重大公共安全事件, 公共交通系统瘫痪、资源移动停滞之时, 作为城市中的移动节点, 无人驾驶的智能汽车将发挥不可替代的作用: 它能够有效打通整个城市的运营体系, 连接千家万户, 实现非接触式的人类出行和物资运输。我判断, 汽车智能化和网联化将因疫情而加速发展, 而不会减速, 更不会停步。未来的城市一定是智能互联的, 而智能网联汽车将在未来智慧城市建设中发挥不可替代的作用, 并反推智慧城市加快建成, 这也和国家推进5G 等新基建的大战略相辅相成。

电动化短期内会受到一定影响, 但其长期发展前景依旧。当前在疫情影响下, 各国节能环保法规推行节奏放缓, 加之油价下跌, 这对新能源汽车的性价比构成了挑战; 大众购买力下降以及汽车共享降温, 也不利于新能源汽车的市场推广。但从另一个角度来看, 国家和地方出台的刺激消费政策更多指向于新能源汽车, 同时充电基础设施建设是新基建的重要内容之一, 这些因素都有利于疫情过后电动汽车的健康发展。当然, 新能源汽车要想真正形成竞争力, 提高产品性价比是最关键的。长期来看, NEV (新能源汽车) 积分的强制要求和油耗、排放法规的不断升级, 决定了中国汽车电动化的进程只能加快, 不会停步。

共享化在疫情中受到了巨大挑战, 未来探索新型共享模式至为关键。短期来看, 疫情会让消费者觉得汽车共享出行从健康角度讲不够安全, 不过长期来看, 这将倒逼产业实践者探索成本更低、安全性更高、便捷度更优的共享出行服务模式。我认为, 未来充分融入智能化的新模式或将成为汽车共享化落地的破局关键。因此, 基于无人驾驶车辆或在社群内部联网授权的汽车共享模式, 有望迎来快速商业化落地的重大发展机遇。

近年来在汽车新四化的进程中, 中国诞生了一批拥有核心技术或新型商业模式的高科技创新创业企业。尽管其中不少企业规模不大, 但其技术含量很高, 所处领域也很关键。在当前疫情的影响下, 这些中小企业的经营状况非常困难, 建议国家应加大对这些企业的扶持力度, 同时产业基金也应该向这些企业重点倾斜, 切实保护好这些优秀的创新创业企业, 以保存后续发展的种子, 抢占未来的战略制高点。

八、疫情洗礼后的中国汽车产业将进一步走向成熟

两年前, 中国汽车市场出现负增长, 产业开始进入转型调整期。而这次疫情明显增加了产业转型的难度, 但我认为, 突如其来的疫情也将倒逼产业加大转型的力度、加快转型的速度。总体而言, 中国汽车产业转型是一个由量变到质变的漫长的自我调整过程。我们必须认识到: 转型是艰难的, 而疫情的影响是深远的, 为此, 国家、产业及企业都要做好打持久战的准备。

毋庸置疑, 疫情对中国乃至世界的影响是巨大的。但我们应坚信, 中国经济受疫情影响在经历短期的下滑后, 仍将继续引领全球经济的增长。从过去这几个月的情况来看, 中国汽车市场的恢复速度高于预期, 在全球范围内率先探底后加速回暖。更重要的是, 中国车市长期向好的大趋势不会因疫情而改变, 因此我们对未来中国汽车市场理应充满信心。

在供应链方面, 只要中国庞大的汽车市场规模依旧, 汽车供应链就不会从中国移走, 中国在全球供应链中的地位也不会动摇。另一方面, 在关注供应链外迁风险的同时, 中国更应当抓住机遇, 加快补齐和强化自身在供应链上的短板, 实现核心技术领域的全链条本土化。这是需要大量的时间和资金投入的, 在此时尤其需要产业和企业决策者的判断、勇气与坚持。

关于产业变革, 汽车新四化仍在培育进程中, 发展重点或有缓急, 但未来的目标不会改变, 企业对此要有清醒的认识, 切不可停步不前, 也不可顾此失彼。而国家更需要大力扶持产业变革方向上的创新创业企业, 以培育和确保未来发展的核心力量。

在应对疫情冲击的过程中, 我们要以生存为前提来储备未来的发展, 而确保市场销量是目前最为核心的任务。企业不同, 应对疫情危机的举措也应有所不同。但是所有企业都需要认真研究和预判疫情带来的短期和长期影响，努力转“危” 为“机”, 共同推动产业转型升级。我相信, 经过疫情的洗礼之后, 中国汽车产业将进一步走向成熟。(本文根据赵福全教授2020 年4 月26 日在清华大学车辆与运载学院成立一周年暨清华大学109 周年校庆云论坛上的主题演讲整理。全文转载于《赵福全论汽车产业（第二卷）》)